余开成中作镇淮服。闻东宫为人所搆。天子赫然大怒。召宰臣及公卿大僚议于内殿。其时谏者佥曰。太子幼年。思虑未至。亦曰。太子之年。足以改过。往复移时。大略不出于此。夫明主可以理夺。其要在于闻所未闻。昔千秋上书。言子弄父兵。罪当笞耳。武帝一言而寤。盖以而当理。魏太祖尝谓诸子曰。吾必不用左右之言以理汝曹。何者。使左右君子也。必不离人父子之间。使左右小人也。小人之言。必不可用。其时无人以此言寤主。因问主上。太子之过。得于何人言之者。与太子恩爱厚薄何如哉。文宗聪明睿知。闻之必寤。既寤之后。太子必安。以余揣之。不三数日。则父子如初矣。盖以父子之爱。发于天性。言之者必当易寤。况一子乎。是以汉高睹四皓上寿。悲歌鸿鹄。宣帝以元成退让。令傅淮阳。元帝闻史丹器人于丝竹鼓鼙之间。默然而笑。皆外感中寤。屈已舍爱。可不谓之天性哉。惜乎文宗竟不得一闻是言。岂太子之命也欤。

庙今何如时哉？天听穹高，物论沛骇，小人得志，君子见机时也。故在内之君子，求退者什伍。呜呼！君子之退，自为计而已矣，非所以为国计也。故小不得已，有司庶尹可去，侍从不可去也；大不得已，侍从可去，宰执不可去也；又极不可已，它宰执可去，阁下不可去也。何则？君有过则谏，反覆之而不听则去，异姓之卿则然。君有大过则谏，反覆之而不听，则易处决位以逊贤且能者，至于无可奈何，有死而已，同姓之卿则然。屈原于楚为同姓，楚所都其祖之社稷在焉。一谏不听，去而之它，是无祖矣，天下岂有无祖之国哉！去则无所归，留则无所容，故徘徊徬徨于国都之外，几君中寤一反己；卒不寤而莫之反，此所以死于汨罗也。而贾谊吊原，以为何必怀此故都，岂知原之心哉！吾都之不怀，而它人之都，岂同姓之卿之义哉！上于天伦揆而未合，非小过。阁下为同姓之卿，不知尝几谏邪？言之谆谆，听之藐藐，仆知阁下去意萌矣；萌而未决，仆知阁下牵于同姓之义也。义不可苟去，又不可苟留，然则何以处之？曰：有大臣之才，有大臣之节，有大臣之量，有大臣之道。唐三百年，大臣有声，房、杜、姚、宋尔。仆尝论姚以才胜，宋以节胜，房、杜以量胜。小有才不如大有节，小有节不如大有量。姚之节未足以充其才，宋之量未足以充其节。故概言之，房、杜、姚、宋等尔；析言之，姚劣于宋，宋劣于房、杜。房之量足以充其节矣，而道未足以充其量也。故概言之，杜、房等尔；析言之，房又劣于杜。宋子曰：「房、杜辅赞弥缝，藏诸用」。苏子曰：「房、杜传无可载之功」。概言之尔。文中子曰：「杜如晦遇明主，于万民其犹天乎」！房问其故，曰：「百姓日用而不知。房无与焉」。析言之也。然则杜又有道以充其量欤。阁下闻道，学者类之知，属正枢位，故以陈、元同除为浼，稽命逮于兹，仆窃为阁下不满。大抵君子之处小人，台谏要当区别，宰执要当混成。阁下诚恶元，姑以混成处之，俟台谏之言至，乘而赞上去之，则有功而无迹。今也猥于始除，疾之已甚，于区别之义似矣，于混成之道何如哉？房、杜似不如此。揣阁下意，往往避薰莸同器之嫌尔。独不见周公乎？内不屑召公之疑而公其心，曰：「必使我君臣相安而祸乱不作」。外不屑管、蔡之谤而私其迹，曰：「必使我子孙相承而宗祀不绝」。小有所不避，然后大有所就，其道然也。阁下以天子之同姓，为天子之辅臣，其事与周公类矣，而其道未与周公类。愿言更广而光之，凡有所立，尽吾公心而已矣，私迹勿屑也，是之谓窥，今献焉。诚不以为狂而择之，吾心混成则吾道混成，吾道混成则吾事业混成，是之谓颂，续献也。